49.第四十九章
长风拗不过洛柒，咬着牙去找了人，又在轿子上垫上厚厚一层锦缎，将洛柒扶进去的时候，已经步伐摇晃了。
“谢谢。”长风在外面，一丝不苟的望着前面，眼眶有些泛红，“送你最后一程，你也算是好走。”
“是么？”听到里面咳血声音，长风还是让人停了轿子，又拿了手帕过去，洛柒淡淡笑了一下，“我没事的，”又示意轿夫，“走吧。”
“就不该管你。”长风哼哼一声放下帘子，又嘱咐轿夫小心些。
正殿之上，苏暮在那里抓着头发，不住的埋怨自己，慕白竹看着他这幅自责的样子，心里也起了懊悔，
“你姐姐，一定会没事的。”苏暮突然站起身来，语气很是不善，“你们这个样子，算什么老江湖？我没有防备就算了，怎的你们也这么大意？”尤其是扭头对着慕白竹，“若是我姐姐有什么三长两短，我一定会把账也算到你头上。”
没想到慕白竹点了头。
“你放心，苏沁如果出了事，我不会置身事外。”眼前这二人越说越偏，姜郁青走上前去，稳稳的站在了两人中间。
“又不是吵架和追究的时候，你们两个这幅样子，算什么？”姜郁青重重拍了苏暮的肩膀，“放心吧，莫说你姐姐有事，就算是她没事，这帮孙子，也是一个都逃不了。”
外面有人来报，说是洛柒到了，本还有些担心时间长了会耽误，却不想一天半的日光就到了，急忙叫人带了进来，发现洛柒的脸色蜡黄如菊。
又叫人将白春门门主带了上来。
洛柒刚进门的时候，发现众人都在，心里面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，只当是白春门门主已经被人杀了灭口，正有些松气的时候，却在另一旁的门柱后面，看到了他。
虽说被关了两日，气色还是很好，连话语都是轻飘飘的，“洛柒，你来了。”走到洛柒的面前，正要去摸他的脸，却被长风一把抓住了。
“你想做什么？”白春门门主上下看了一眼，又对着洛柒说道，“你瘦了。”
洛柒不动声色的扭了头，“初次相见，你又为何这么说？”白春门门主听了话有些惊讶，指着自己的胸口，“难道，你想装作不认识我了？”
强掰着洛柒的头过去，“你再看看我！”一掌便被长风打了出去，口中涌出不少鲜血，强撑着起来，“洛柒，你若是这样，就这辈子都别想见到她了！”
几乎是一瞬间就不说话了，白春门门主咬了牙，“从现在开始，我让你说什么，你便回答什么，若是有一句不是实话，我也不会告诉你们！”单侧甩了袖子，“现在，告诉他们我叫什么？”
洛柒面色深沉，“凉洛。”
“这个名字，是谁起的？”洛柒青筋跳动，“我。”看着众人的神情，凉洛似乎有些得意，“这些事情，都是谁做的？”
长久的沉默之后，终于说出了口，“是我。”凉洛却有些发疯，在地上瘫坐一边，“错了，这些事情，是我做的，不过，都是你让我做的，是我心甘情愿的。”
“当时你成亲的时候，我的心差点都要碎掉了，后来你休了她，我以为我总算是有了希望。你想灭五庄，我不问缘由便将自己的手下全部化为白春门来助你一臂之力。为了让你好，我甚至用了所有内力去救你，结果呢？”手在地上划出了一道重重的痕迹，“你却告诉我，与我只是兄弟之情。”
“甚至于，后来再也不见我。我以为这已经是最坏的，可我没有想到，你为了杀人灭口，能做到如此，”几乎是雨珠连串，“你当真心狠。”
洛柒久久不说话，凉洛又抬起头来，“你告诉我，我究竟哪里不如她？”
宋渺轻声言语，“所以说，这一切事情，背后主使都是洛柒？”姜郁青点了头，看着眼前的情谊缠绵有些别扭，“嗯。”
苏暮冲过去掐了洛柒的脖子，长风刚想上手，苏暮恶狠狠的样子显然是憋急了，“说！我姐在哪儿？要是不说的话，信不信我把他的脖子拧断了给你看？”
凉洛瘫倒在地上，嘴里喃喃自语道，“九里长汀，不过，现在应该已经凉了吧。有她陪着我，还有什么不满足的。”
什么？苏暮一把将人揪起来，却发现人是软绵绵的，再一仔细瞧，发觉地上多了一滩血迹，慌乱之间将人扔到了地上。
“他，他把舌头咬断了！”宋渺低下身去探气，发觉已经没了呼吸。抬头去问姜郁青，“这可如何？”
姜郁青转头去问洛柒，“他刚才说什么九里长汀，你可知道是在哪里？”洛柒同样疑惑，眼眸突然亮了，“我知道了。”
去的路上，慕白竹一直并未说话，不知在想什么，宋渺走到洛柒的身边，轻轻说道，“我们的账，回去以后慢慢再算。”
门口一闪而过的身影，等到众人出来的时候，早已经消失不见了。
到了洛柒所说的地方，不过是一座小桥，如今已经秋天末尾，除了秋风萧瑟并没有留下什么，众人正在疑惑的时候，洛柒慢慢走到桥头，指着最深处，
“这里面，她应该在这里面。”
苏暮先冲过去，众人紧随其后，洛柒步伐走的缓慢，等到进屋的时候，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，苏暮手里拿着信，几乎全身颤抖一团，看见洛柒过来，用了全劲将信扔过去，又轻飘飘的落在地面。
“若是想见苏沁，便到苇河边。楚云兮。”
“楚云兮？”姜郁青正在心里想的时候，慕白竹突然出声，“这个楚云兮，莫不是楚阁庄的那个楚云兮吧？”
长风搀着洛柒，一步一步跟在后面。
苇河并不是河，而是一座山脉。
一行人过去的时候，远远看见前面的两个身影，不知为何，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，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。
鉴于人多实在是不方便，便将一众人马通通留在了身后，几个人慢慢走上前，薄雾笼罩之下，渐渐靠近的时候，姜郁青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疑虑。
覆着苏沁的手脚，苏沁整个人像是并无了主心骨，连站都有些费力，将人放在地上，才抬起头来，眉目之间，熟悉的很。
“好久不见。”
宋渺最是惊讶，嘴险些合不上了，“夏，夏姑娘？”
今日这是怎么了？消息一个接着一个，一个比一个震惊，宋渺上下看着，眼前的人，的确是夏云曦没错，只不过这浑身气场，并不像她。
她一向是柔弱的，也是温婉的，可是如今看上去，却有一种哀默的心思，只不过两个月未见，她的衣裳又单薄了几分。
苏暮挥着剑就要上去，夏云曦从身侧抽出剑来，慢慢移到苏沁的脖颈处，“你若是再过来，这把剑，就该有用了。”苏暮咬着牙退回去，夏云曦又缓缓说道，“所有人，都退下去，”剑尖指向洛柒，“只许他一人上来。”
“我家公子身体不好，我可否扶着他？”眼瞧着夏云曦的剑尖要上前几分，洛柒急忙出声阻止，“不必了。”
又看着前方，“我自己上前。”
众人距夏云曦约有十丈远，洛柒走在二丈远的地方，“停下吧。”
“洛柒，你的命当真是大，上次杀你，不过是你侥幸，老天没让我死，便是让我处置了你。”夏云曦说完话，洛柒的表情倒是镇静的很，“上次？”
上下看了一眼，发觉苏沁的心房约莫是跳着的，放下心来，“我从未见过你。”
夏云曦听到此话很是愤怒，“上次若不是我失手，你又怎么可能站在这里？”只不过瞧见的时候并不觉得熟悉，心里存了疑虑，“你到底是谁？”
“我是洛柒，不过我不曾见过你，至于你说的刺杀，我更是没有听说过。”夏云曦听到这话有些镇静，“那之前的商访？”
洛柒回答的痛快，“商访之事，一向是我的随从长风去做的，想必姑娘看到的也是他。若是不信，尽可以上前相认。”
“那便不必了，早就听说洛阁庄庄主洛柒身子是病恹恹的，上次还觉得奇怪，如今见了倒也是真的。今日，若不是借了苏姑娘的身子，我想，还碰不到你，”夏云曦直直看着眼前的人，眼睛里面的凌厉几乎要将人看穿，“你爹做的孽，虽然找你这个当儿子的有些牵强，不过这账过不去的，既然如此，父债子偿，也说得过去。”
从身后抽了一把刀过去，哐啷一声掷到地上，洛柒慢慢捡起刀放在身前，“你若是想要我的性命，没什么不可，只不过有几句话，我还是要说清楚的。”
“当年的事情，本只是钱财小事，不过是你父母亏了几千万两银子，又从我洛府拿走了三千万两银子补空。本说好两年还清，但是你的父母不顾人伦大义，硬是杀了我去拿债的一众堂兄弟，这笔账，虽说有我父亲威逼的成分，我父亲只是算到了他们二人头上，却从来没有追究过你。”
山上的风有些清凉，说话也顺畅许多，“我父亲本就无意逼死他们，不过是你父母还不上债，自身杀了人又理亏，才自己选了自杀这条路罢。”
“你胡说！”夏云曦拿了剑在身前比划，整个人颤颤巍巍，连说话也有些混乱，“我不管！这一切，总得有个了断才是！”举着剑的手几乎虚软无力，“这些年来，我日日夜夜都在做噩梦，这噩梦，我不想再做下去了。”
洛柒轻轻说道，“那你为何不集结楚阁庄势力，再来攻打我洛阁庄呢？”
夏云曦一字一顿，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，“若不是亲手杀了你，我总觉得不痛快。”
话说到最后，几乎含了哭腔。洛柒瞧着眼前的刀，小小一把，正好握在手心，在手里把玩两圈，又抬起头来，声音极小的说道，
“若是我肯自尽于你面前，你可愿意放她一马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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